普罗科菲耶夫 e小调大提琴交响协奏曲
普罗科菲耶夫的大提琴作品,除了一首篇幅不大的《叙事曲》之外,都是属于他的后期创作,反映出作者在这一创作新阶段的许多特点,其中最能说明作者富有成效的创作进程的,却是他的《大提琴交响协奏曲》。
1938年间,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写成并演出后,他很快地便重新加以修订。1947年,作者又把这首协奏曲的修订版彻底改写—他几乎保留了原作的所有主题,但这些主题在同一些新的音乐形象相结合时,往往又具有新的素质,音乐的发展更合乎逻辑,作品的形式也更优美,完全没有公式化的痕迹,篇幅显然也扩展了。
普罗科菲耶夫的这首新协奏曲《第二大提琴协奏曲》,题献苏联著名大提琴家罗斯特洛波维奇。但是这首作品在1952年首次演出时,一般反应却相当冷淡,为此,作者在罗斯特洛波维奇协助下,重又改写这首作品,特别是修改技巧极为复杂的大提琴独奏声部,并把最后定稿的这首作品改称为《大提琴交响协奏曲》因为这首协奏曲的乐队都分,远远不止起着一种伴奏的作用,它同独奏大提琴在合奏中处于平等的地位;此外,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这首协奏曲无论在其规模或复杂的音乐戏剧方面,都更接近于交响曲,就像莫扎特的《协奏交响曲》(小提琴和中提琴独奏)、柏辽兹的《哈罗尔德在意大利》(中提琴独奏)和拉罗的《西班牙交响曲》(小提琴独奏)那样。
《大提琴交响协奏曲》共有三个乐章,它那高度的戏剧性内容和形象的交响发展,迹近于作者的《第五交响曲》和《第六交响曲》,而它的音乐主题之鲜明及其抒情叙述之直接,又很容易使人想到他的最后一部杰作《第七文响曲》。
第一乐章可以说是整个作品的一种抒情的序盲。乐章从简短的引子开始,它那由四个音组成的上行音调和紧张强调的和弦式表达,听来犹如一种严峻的进行曲步调。但很快地这引子的音型便转为乐章基本主题的伴奏背景:
乐章的这第一主题昂扬有力,由独奏大提琴奏出,它同时又是一种抒情的叙述,没有任何感伤的情绪考现。而在它的发展中,音乐越来越有戏剧性。这时候,这一主题转到乐队的小提琴上,音响格外饱满和富于表情,随后,音乐的紧张度逐渐消退,出现小提琴带弱音器的低沉音响,这段特别温柔的音乐,最容易使人想到俄罗斯画家列维坦笔下寂然的秋日景色,它起着连接段的作用,并引出乐章的第二主题:
这个主题崇高、明朗,热情横滋,它那温柔的冲动,接近于作者的舞剧《次姑娘》中的一个主导动机。随后,这一主题还饰有悲歌的色调,它的音调低沉,犹如一种低声的吟唱和亲切的诉述,这时特别明显地可以感到同俄罗斯民间曲调的联系。乐章的发展部相当简练,音乐严格按既定目的发展:引子中那富有表情的音调时而用弦乐器的拨弦,时而用法国号的断音奏出。在这里其有一种特别苦觉的效果;整个发展部形成的音响紧逼,把音乐一直推入高潮,并引致乐章基本主题的再现。
在乐章的再现部中,第二主题特别饱满和戏剧性,由独奏大提琴在高音区用紧张的音响奏出。然后,又可以听到连接段的音乐,只是它那均匀摆动的旋律进行,并没有引致乐章第二主题的再现,而是直接转入乐章的小结尾。这时,在由连接段音乐素材构成的背景上,大提琴又一次安然地奏出乐章的第一主题,它沉思般地结束这一乐章的抒情叙述。
第二乐章在整个作品中占有中心的地位,它的篇幅最为扩展,艺术形象也最鲜明、丰富而多样;这一乐章也用奏鸣曲形式写成,但比前一乐章更复杂、更多发展。乐章开始时,在乐队提供的一种步调背景之后,便出现大提琴的华彩乐段,表达出一种活跃、积极的力量。接着,便从大提琴同乐队的对答和这种对答所掀起的急如旋风的进行中,孕育出乐章的第一主题来。像第一乐章开头的主题那样,这个主题的灵活随应的旋律及于宽广的音城。它的音调激越、紧张,但没有叙述的色调。这里的音乐热情焕发,旋律几次三番力图冲上顶峰(E音),音乐的形象拥有权威性的力量:
这一主题后来的进行,一度同乐队保持齐奏,尤其显出“勇”的史诗性格。乐章的连接段同前形成鲜明的对比,严格的史诗音调为喜剧性和半幻想性的舞蹈所代替;这里的音乐主题由乐章开头的音调构成。但是,现在它具有快速的进行曲节奏,乐队中还出现奇特的和声结合,这幻想性的行列接近于莫索尔斯基或里亚多夫作品中的俄罗斯神话式的形象。
接着,又可以听到第一主题的勇武音调,只是这一次它只像是大提琴的富有表情的独白,音调抑郁、疲惫—就这样它为乐章的第二主题的出现做好准备:
第二主题是一个气息无比宽广的旋律,明朗、华美而堂皇,称得上是这首协奏曲中最鲜明和最重要的形象。它那光辉闪耀和欢愉的色调,蕴含着无拘的自由、对生活的热爱和情绪的力量,同作者的《第七交响曲》的某些旋律十分相近。不难看出,这种主题的对比和音乐形象的戏剧性发展,都是这首协奏曲的特点所在,但在第二乐章中,这种对比照比前二乐章深刻得多。乐章的发展部非常丰富,充满着戏剧性的对比:开始时宁静、平和的情绪给突然闯入的简洁的新主题所破坏,它略带朗诵式,音响坚毅而有威势,音乐的发展在其心理内容上近似柴科夫斯基交响曲中的“命运”主题,而其情绪色彩则用一种故作生硬而稠密的和声背景加以强调。接下独奏大提琴的一大段技巧性华彩乐段是发展部中最重要的一段,然后又可以听到连接段主题的幻想性音响。形象的、鲜明对比在这里用多层次的复调设计加以表达—抒情的歌唱性主题同音响温柔的连接段音调同时结合在一起。乐章的再现部继承了发展部的力度发展,抒情主题比在呈示部中起着更大的作用,它溶合入总的不可遏制的进行之中。最后,这一乐章的复杂的交响发展—形象的对置与冲突,以第一主题所确立的强大威势作为结束。
最后乐章用二重变奏曲形式写成。乐章开始时独奏大提琴平静而缓慢地奏出的第一主题,很有田团风味:
然后,这个主题进行着一系列的变奏:独奏声部基本上是一些别出心裁的装饰,而主题则不变地分布在乐队中,由于它时而在小号中出现。时而在木管乐器中进行,从而得到了各种不同的刷新—这支原来是平静的歌唱性旋律有时接近于戏谑的舞曲。给这一主题后来由舞蹈性节奏所强调的一些变奏之后,乐器的第二主题出现了。开头它显得有点犹豫不决,仿佛欲言又止,后来才完整地呈现;这是一支民闻歌舞曲气质的旋律,它那纯朴的音调很接近一首白俄罗斯民歌,它的旋律的出人不意的曲折进行和轻盈快捷的节奏型,特别是喜剧式“呻吟”的和声,以及地区性婚礼合奏色彩的配器,都使它带有一种轻谈的幽默,给人一种趣味盎然的生活场景的印象:
这第二主题同样有着一系列变奏,到乐章高潮时重又出现乐章的第一主题最后,这终曲用第二乐章连接段旋律的简短再现作为结束,不过在这里,它的音调已经失去原有的奇幻和怪诞的特点,音响变成号角合奏般地欢跃,好像是对生活的欢乐颂赞。总的说来,这首作品的前两个乐章有着较多复杂的抒情戏剧性冲突,而最后乐章则具有某种史诗色彩(第一主题),它的鲜明的风俗性形象又带有斯拉夫歌曲舞曲性的印记,接近于柴科夫斯基、格拉祖诺夫和鲍罗丁的交响曲的节庆昂扬的终曲。
这首《大提琴交响协奏曲》在1954年12月,在作者已经去世后,由罗斯特洛波维奇在哥本哈根同丹麦广播电台乐队首次演出,之后,罗斯特洛波维奇又在苏联、西欧和美国多次演出,受到一致的高度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