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 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这首小提琴协奏曲在1878年3月,当作者客居瑞士的一座小城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写成,翌年,在纽约首次演出。柴科夫斯基原先把这部作品题献给当时在彼得堡音乐学院担任小提琴演奏课教授的德国小提琴家奥尔(L.Auer, 1845-1930),本来希望由他在俄国首次演出;但是,由于奥尔虽然高度评价这部作品的许多优点,同时又认为其中有一些地方不便于小提琴演奏,也有悖于弦乐器作品的形式,这部作品就此给搁置了两三年。
到1881年底,维也纳小提琴家布罗茨基(A. Brodsky, 1851-1929)克服了这部作品的一些技术难度,先在维也纳、随后又在伦敦和俄罗斯各地成功地进行演出,为此,柴科夫斯基便更改这部作品的题献,把它献给热情介绍这部作品的布罗茨基。柴科夫斯基在这部作品中,把一些民族民间音乐的形象给以高度的艺术体现和典型化,其中一些不寻常的音调,深刻的戏剧性和感人的抒情诗,虽然一时不为人们所理解,甚至招来一些非议,但它终于还是逐渐地吸引了广大音乐社会的注意和欢迎,成为俄罗斯和世界小提琴艺术的古典范作之一,它的地位足以同贝多芬、门德尔松和勃拉姆斯的同类作品相媲美。
这首协奏曲的第一乐章结构特别宏伟,具有多样化的旋律音调、精致的动机发展以及丰富的概括性形象,它的中心内容可以说是活跃的生活现象和明朗的感情表达,充满了一些傲气盈滋的勇武乐句和肯定生活的激奋人心的力量。这一乐章基本上用古典协奏曲的
严格形式写成,乐章的引子由乐队奏出:
这个主题纯朴、安详而宏伟,从容不迫地进行着它那动人的诉述,但是这流畅自然的进行并没有维持多久,接踵而至的是一系列节奏明快的动机,它的力量在不断增长,可以明显地感到一种紧张的活动,仿佛陷入沸腾的生活的旋涡中一般。这是为乐章基本主题的呈示预先进行的准备,一当这种尘世的喧嚣逐渐平息下来时,独奏小提琴便羞答答地奏出一个宣叙性的乐句,直接把音乐带入奏鸣曲形式呈示部的
第一主题:
独奏小提琴奏出的这个主题,具有最多方面的特性,它的音调贯穿着整个乐章——特别是在连接段、发展部和华彩乐段中,使音乐有可能获得了交响性的发展。起先,在乐队轻淡的伴奏下,它显得十分清新,像是一种抒情的即兴独白,气息宽广而温暖,但它同时又含有节奏活跃有力的动机、更为柔和而圈顺的歌唱性乐句、诙谐性的下行音调和舞蹈性的断续音型——所有这些,都有助于充分揭示主题所蕴藏的丰富内容,并使作者得以有时强调音乐形象的这一方面,有时又最大限度地发挥原来才只有一点暗示的另一方面。不难看到,这主题在最初的陈述中已经通过移高八度的方式,而使小提琴的音响更加明亮,还加进一系列和弦以增强音量,逐渐变得更加活跃而有力。之后,在活跃的节奏型的推动下,出现了典雅的小提琴乐句的急速奔驰,主题中最活跃的因素这时候在乐队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发展,音乐转为热情而冲动,掀起了一阵热潮,待到它重又回到原来那诚挚的抒情诗中时,乐章的第二主题也随着出现了:
乐章的这第二主题转入属调,它充满温暖的柔情,但有点伤感。不过,同前一主题一样,它的抒情的基调又带有一种内在的戏剧性的巨大紧张度;在它的三次反复呈示之后,便以不可遏制的力量急速向前;小提琴声部的一些技巧性乐句,使这沸腾的毅力在这里得以占居优势地位。随后,呈示部以乐章第一主题的再现作为结束,这时,它具有全新的形貌,由全乐队强有力地奏出,充满着趾高气扬的欢乐感情,像是一首凯旋进行曲,又像是一首庄严行进的波罗涅兹舞曲。
乐章的发展部从独奏小提琴重新进入并以变奏的方式发展乐章的基本主题开始,这时候,由于主题在连续不断的十六分音符和三十二分音符中进行,显得特别匀称、轻快,它编织出的似断似续的典雅乐句,显然具有诙谐曲的许多特点。不多久,随着力度的不断增涨,重又引出乐队全奏的第一主题,然后转入乐章的华彩乐段。柴科夫斯基在这部协奏曲中,并没有仿照一般的习惯把这个乐段放在乐章的近结束处,而是用以作为发展部到再现部之间的过渡;而且,他在保持华彩乐段的技巧性外貌的同时,又有机地结合进乐章的所有素材。在这里,乐章的基本主题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体验的一些新的历程,特别是当第二主题以全新的面貌出现时,好像表现出一种恼人的痛苦似的。但是很快地,情绪又转明朗,这是再现部的开始——乐队柔和地奏出乐章的第一主题(长笛),而独奏小提琴起先只是以一些颤音为之陪衬,稍后才接奏这基本主题,让它重又宁静而庄重地放射出它原有的明朗的光辉。最后出现的一段尾声,生机勃勃,饱满有力,小提琴的技巧性乐句和整个乐队的强有力的音响汇合成一首庄严的颂歌,为这一乐章作出乐观的结论。总的说来,从戏剧性的冲突和发展,通过一些折磨人的沉思和犹疑,以及小心翼翼的探索,一直到意志的冲动和得意扬扬的胜利情绪的表达,这就是这一乐章的基本内容。
第二乐章一共写过两稿,作者认为第一稿过于冗长,而且过于严肃、深沉,它那崇高而悲戚的形迹也未能同前后乐章构成必要的对比,因此柴科夫斯基把它作为一首独立的小提琴独奏曲处理,取名为《沉思》。现今这首协奏曲所采用的第二稿,叫做”小歌”,它像一首美妙的小型浪漫曲,一篇真率、朴质无华的抒情诗。如果说,第一乐章的音乐的特点,在于柔和、抒情的形象同活跃和时而是英雄性的形象的轮番交替的话,那么,相反地,这第二乐章则保持着情绪的统一,整个乐章满是温柔和抑郁,虽然有点伤感,但它始终是非常亲切的。这一乐章用三段体结构写成。乐章开始时有一小段简朴的乐队引子,接着独奏小提琴(带弱音器),便在乐队的非常透明的伴奏背景上,格外轻柔地奏出乐章的基本主题,它的旋律进行悠缓而情深,一直流入听者的内心深处:
这支旋律由独奏小提琴连续反复三次,在它第三次陈述中因有弦乐器声部的一些衬腔加入,产生了一些新的色彩,最后这第一大段便以长笛和单簧管接奏主题作结。在乐章中段,情绪好像变得稍徽激越一些,独奏小提琴的旋律也变得更为宽广、多样,并为一些朗诵式的音型所丰富,但是一般说来,这种对比并不强烈,它依然完全保持原有的抒情气质,也不丧失优郁的色彩。
当乐章基本主题再现时(第三段),乐队中个别声部有更大的独立性,独奏小提琴的忧郁的旋律在同单簧管和长笛的对答中又进一步丰富了音乐的形象。最后,独奏小提琴静息下来,引子中木管乐器的旋律又出现,音量逐渐减弱,但是音乐并没有结束,它不间断地转入最后乐章——就好像是个人的内心体验(第二乐章)融入人民生活的宽阔场面(第三乐章)似的。
最后乐章以其大胆的、技巧高超地发展的画面,作为整部协奏曲的终结,整部作品的构思正是在这里才完全披露在听者的面前。乐章一开始,音乐便突然加快速度,在各个不同乐器中出现一些节奏明快的短小动机——这是终曲的前引,乐章的基本主题就是从这里的节奏核心孕育出来的。像第一乐章那样,在独奏小提琴带出乐章的基本主题之前,先出现一小段即兴演奏式的乐句,但是第一乐章的这一乐句是严肃、若有所思和从容不迫的,而在这里则是快速度的,明显带有民间节日即兴演奏的特点:这里有引子中的节奏型,有响亮而宽广的小提琴和弦,有长时间几乎围绕着同一个音上上下下的音型,但就是乐章的基本主题迟迟不肯露面。不过,正也就是因为这样,当主题终于出现时,听者也就特别感到喜悦和满足:
这一乐章用回旋曲形式写成。乐章的这一基本主题是——首俄罗斯舞曲,描绘一种嘈杂喧嚣的欢乐景象,从它的舞蹈节奏和声音的激流中好像就可以听到人群的喧哗和舞步的响声一样,或者换句话说,这就是活跃的节日游乐本身。当时德国一些评论家对这首协奏曲的一些刻薄的非难,显然也是针对这一乐章的特别浓厚的俄罗斯乡土气味而发的,不过,像这样的民族特点,尽管有人认为鄙俗,但它却为许多进步艺术家所器重和珍视。这首回旋曲还有两个插段,其中一个也是舞蹈性的,也是纯粹斯拉夫的形貌,它的旋律的前半部分以模仿民间乐器风笛的五度持续低音为背景,具有一种刚勇、强悍的特性,后半部分是一个短小的动机的不断反复,有一种俏皮的诙谐性格。总的说来,这个旋律更像是乌克兰的,它同柴科夫斯基用入他的《第二交响曲》和《第一钢琴协奏曲》中的那些乌克兰民歌有很多共同的特点。
第二段穿插是抒情性的,带有一点忧郁和沉思的色泽,起先它由双簧管和单簧管温柔地呼应,有牧笛的效果,具有十足的田园风味,后来则转为独奏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对答,更加富有表情,但最后这主题单独由小提琴陈述时,又带有一点深深的忧戚的印记:
继乐章的基本主题和两个插段之后,又是这些主题素材的依序再现,但是都有一些变化和刷新:第一个插段的主题不但从A大调转为G大调,而且其中那欢快的舞蹈曲调的变奏也相当多样而有趣,独奏小提琴有时出现主题的酸涩的八度进行,有时突出民间乐器表演的变奏特点,有时用泛音来表达笛声的效果;至于第二个插段,除了原先互相呼应的双簧管和单簧管外,还加进了长笛和大管,而且旋律在独奏小提琴声部的诉述,也比前哀怨、深沉,好像在诉说人世间的苦难似的。最后音乐挣脱了这暂时的徘徊,重又回到欢乐的舞蹈主题上来,并直接转入技巧辉煌的尾声,以此结束这节日欢腾景象的生动描绘。
柴科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有莫斯特拉斯——奥伊斯特拉赫修订和奥尔修订的两个版本,一般演奏时常常有所增删。